没本事让中国孩子踩到巨人肩膀上，我们矮子先要顶上去 | 科技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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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要对世界有较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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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视频发布于2021年9月22日，观看量已达3.4万
精彩再现：
袁岚峰：今天，我来介绍一位我的……我的什么呢？他当然是我的朋友，不过他跟我的关系太密切了，他远远不止是我的朋友。实际上呢，我本来称呼他为科大师兄，但他立刻就纠正我说，其实我应该称呼他为师叔，因为他和我的博士导师杨金龙老师是亲的师兄弟，他们都是汪克林教授的学生。好吧，让我们隆重介绍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很多人心目中的物理大神——曹则贤老师。
曹则贤：大家好，我是曹则贤，非常高兴岚峰请我，有这个机会上他的节目。我做一下我的自我介绍。大家可能看出来，我是岁数还是比较老的，我是1966年出生，然后1982年考入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然后，1992年以后去了德国，1998年从德国回来就加入了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一直工作到现在。我本科实际上是科大物理系的激光专业，后来硕士读的凝聚态物理，博士读的理论物理，然后读理论物理博士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国家比较穷嘛，那么有出国的机会，还是大家都要出国，然后我就拿到了“中德联合培养实验物理”的第一批，然后结果又回过头来，去学实验，去做表面物理。
袁岚峰：长薄膜什么的。
曹则贤：啊对，长薄膜什么的，所以这个就成为了后来我所谓的专业，所以靠它吃饭吧。
袁岚峰：我记得您的专业著作叫做《Thin film growth》，《薄膜生长》。
曹则贤：对，《Thin film growth》，就在这方面做过，应该说是小二十年。但是这个专业确实是，怎么说呢？由于做的事情太多，学的太多了，所以说就显得很乱。
乱的不好的结果就是说，没有专业，就这样一种局面。
袁岚峰：换句话说就是啥都懂。
曹则贤：但是啥都懂和啥都不懂，其实是等价的。
袁岚峰：对于做科普来说，这其实是最好的素质啦。
曹则贤：也许吧。
袁岚峰：我继续介绍我跟曹老师的关系。他跟我的关系他不还只是我的师叔，最近我们又增加一重关系，他又变成同事了。就是科大有个系叫做科技传播系，最近曹老师就担任了科技传播系的系主任，原来那个系主任周荣庭老师，他变成执行主任了。然后我自己，我是系的副主任。所以我跟曹老师这个活动，变成我们科技传播系的一个内部活动。
曹则贤：今天就相当于我们又开一个工作会议。
袁岚峰：是的，而且今年刚好是科技传播系成立20周年，它是2001年成立的。所以今年我们本来也正在筹备一个系庆活动，所以今天我跟曹老师的对话也可以算是我们系庆活动的一个献礼。
曹则贤：一个开始，ok。这个应该说是中国科大可能是做科学传播，应该说是相当早的，起步有点早。
袁岚峰：是。
曹则贤：对，我记得当年可能是老一代里面，像这个……怎么说呢？
老一代传统里面，它有一个很酷的地方，就是很注重教学。我觉得可能是从教材，因为你知道科大教材是编的，物理教材是编的相当多的。有那么多教材呢，除了本校用，可能就特别希望能有更多人能用。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就在科学传播方面可能就是，相当于说比较着力的，力度有点大，影响了很多人。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这个科技传播系啊，它是在2001年正式成立，然后呢，现在它可能是全国也是非常少的专职的去搞科技传播的系之一。
曹则贤：传播系我第一个认识或者说注意到他的工作的，是张燕翔老师的工作。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就是10多年前，那么他的这个工作、应该他也是化学背景。
袁岚峰：没错，他就是我这个系的，化学物理系。
曹则贤：他就是化学物理系的，但是你会注意到就是说，他对计算机绘图包括一些基础数学……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就非常好，那么这样的话他的工作就是相当有特色的，会注意到对吧？
袁岚峰：它是一个科学和艺术的结合。
曹则贤：科学和艺术的结合，其实我还没跟张老师细谈，但我相信他可能像，对于文化史上，科学和艺术结合比较多的人，像比利时的版画家 M. C. Escher，或者说像
袁岚峰：那个GEB里边的那个E（袁岚峰注：GEB指的是一本科普名著《哥德尔，艾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也是哥德尔、艾舍尔、巴赫三人姓氏的首字母缩写）。
曹则贤：像著名的画家这个勒内·马格利特，我相信可能张老师对这两个科学和艺术真正结合的人，他可能了解的要比我多。那么第二个我注意到的人，实际上就是年轻人梁琰。
袁岚峰：嗯嗯，是的。
曹则贤：这几年前，那么他的这个叫……
袁岚峰：《美丽化学》。
曹则贤：《美丽化学》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关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说是关于显微摄影或者动态摄影。注意到梁琰的工作，实际上也跟那个时候的一件事有关系，就那个时候德国有一本杂志，叫《Spektrum》，它就相当于……
袁岚峰：光谱？
曹则贤：不是光谱，就是谱，不是光，Spektrum就是谱。那么它某种意义上是一本科普杂志，就是非常高档的介绍各种科学研究事物，那么这个杂志里面就会注意到，当初各种的那种小尺寸，蚂蚁窝里的摄影对不对？
甚至就是说人体内血管里的摄影等等，这套实际上你现在看起来就是你会注意到，现在我们电视里到处都是这种电视片，可是有人关注这套技术怎么发展出来是在哪发展的？有没有？
袁岚峰：我不知道，梁琰可能知道。
曹则贤：当年我就会关注到这个事情了，而且一直都放在心里。等到后来见到梁琰的作品的时候，我心里就想起，这是多少年前我就会关注到一个东西，见到一个年轻人他是做这个的，所以说……
袁岚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曹则贤：哎，必有回响。所以这就是我认识的梁琰或者对梁琰的工作特别赞赏的这样的一个，就是渊源吧。
袁岚峰：是。
曹则贤：那么这两位老师就做得相当好，那么现在反过来回头回到我们系的本身，从老师角度的工作以及从学生培养的角度来说，我们到底该关注什么？第一条你得有科学……
袁岚峰：没错。
曹则贤：你传播什么？
袁岚峰：没错。
曹则贤：反过来说，哪怕我们仅仅是研究传播工具传播学，它也是科学传播，而不是谣言传播，不是历史传播，它有它的特点。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所以说对吧？这一点就是说我需要我们的同事，对这一点一定要有认识，就是说当我做科学传播的时候，我一定要有一个立身之本是科学，因为我个人理解是什么呢？我不是对你的传播能力，你知道传播这种事情，你甚至包括许多所谓的传销那些东西是吧？他首先一个建立的东西是credit（信誉），对不对？就说当你来跟我谈化学，你来跟我谈物理，我凭什么相信你？人家为什么要听你的？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所以这有个credit的问题，所以说我觉得我们老师这方面一定要注意。那么一方面是说专业要有一个长处，另外一方面像张燕翔老师、像梁琰，他某种意义上有一技之长，对吧？就是从传播的角度来说，这两位也是有特色的。
袁岚峰：是，他们这也都是先有化学的专业，然后再跟自己在计算机或者是在高速摄影这方面的特长结合起来。
曹则贤：对，然后你注意到就是说，有专业，有特长，人家技术上有特长，然后才奠定了就是说他们今天在这，比方说他不管依托在哪个系或者做什么事情，他整个社会有认可。
袁岚峰：是的，他有他那个不可替代的地方。
曹则贤：对，就是认可。所以这一点，当然我们不能说要求我们每个老师都要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们心里要有个数，大概是这样。
袁岚峰：是的，这是一个好的发展模式。
曹则贤：对，传播科学，就说我们要掌握这科学，然后我们要建立自己的credit，就是说你传播科学凭什么别人信你。对，你开个直播，然后底下连直播观众都没有，那你说你还传播什么呀，对吧？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反过头就是回到我们传播教育这个问题，可能也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吧。这个重点的话就是说，像谈到的这种，就是说要教育出具有一定的科学水平，又有能力去做好传播，目前来说我个人觉得这个不现实。
袁岚峰：这个真的挺难的。
曹则贤：这个不现实，当然作为工作目标或者作为建系目标，我们可以这么说。眼前如果我们谈论真正的眼前的工作的话，应该说这个相当不现实。那么相当不现实，我们该怎么做，对吧？就是我们的学生，那么现在其实某种意义上说，如果你不是要求太高，去做科学传播的话，我们的学生应该说社会还是有需求的，那是对科学传播的。你像相当多的我们的媒体，现在自媒体其实很多的，包括大的媒体，那么对具有一定科学素养的人，并且具有能就是说比较稍微够点水平的表达能力的人才，这种文理各半的这种人才，我觉得他需求还是蛮大的。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但这个地方一方面我们不能对学生要求太高，但是反过来说我们的系要想立住脚呢，其实你注意到又必须把这个要求要严一点，就是要懂一些科学，懂科学大体上有一类，有一个东西是和其他的不太一样，一个是物理。物理是唯一的一个可以和任何一门自然科学相结合的学科，这个我们必须承认。
袁岚峰：那是，在自然科学它也是最基础的嘛。
曹则贤：不，我意思是它可以和别的地方结合。我读物理可以聊哲学，我可以做物理化学，可以做生物，对不对？可以做材料，做机械电子，这个都没问题。所以说物理，这物理学应该说特殊的，所以说有物理背景的在某种意义上占一定分量。
袁岚峰：它可以说是一个万金油是不是。
曹则贤：对，那么可能就是我们的学生里面努力往，就从具有理科背景来说，强调物理这个不过分。
袁岚峰：其实科大特色本来就是这样嘛，科大就无论什么专业的，你都先得把这个数学和物理的基础打牢。
曹则贤：但现在我们需要说一个，我们讲的是说这个学生一旦毕业了，在传播方向上如果有、有碗饭吃的话。另外一方就是数学的，因为具有数学背景，然后能够在国家这种传播类的，你工作的这个背景其实应该说是极为缺乏的。就是如何能够培养几个对数学感兴趣，但是确实像我们绝大部分这样可能不会成为数学家，所以说即使就是你感兴趣，就是对数学感兴趣，将来不做科学、数学研究，不做数学教育学，是做数学方面传播也不、也不屈才的，这样的人可能我们还是要。
袁岚峰：这样的人我认识一些，我见过一些，这个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做数学传播，而且他们做得非常起劲，我觉得传播效果也挺不错的。
曹则贤：就是说我们的系里面就是说注重培养，就这个可能要有几个，对吧？就是说因为数学它某种意义上就是说它相当具有特殊性，我们要有几个就是数学背景的，然后能够进行传播的、然后应该有一大批有物理背景的做传播的，因为这个物理背景你可以电子、机械工程你大概就能够给担起来了。另外就是化学生物又是某种意义上比较特殊的，或者说如果是一个生化水平比较高的，可能这两边能够跨一点的，对吧？我想我们大概能够关注的就是说，科学传播类学生培养的科学这一侧，大约这几样是吧？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或生物化学，对吧？
袁岚峰：就是全包了嘛。
曹则贤：不，我的意思是说，它就是学生选，他从这些方向选择是吧？这方面就说你不能，不要一刀切，但是我们大概这几个方面要注重。那么现在回到传播的角度来说，传播，除了你这个领域要懂，从传播这个角度来说，我想有这么几条，第一条你要认字。
袁岚峰：哈哈哈哈哈！
曹则贤：这是我们相当多的人，现在相当多人不认字你知道吧？
袁岚峰：您说的是不认识什么字？不过我确实发现现在这个错别字是满天飞啊。
曹则贤：就是说当你在网上跟人聊天的时候，就是说你用简写也好，用网络语言的话，你写错别字的话，谁也管不着你。但是当我们作为一个老师，作为一个向社会传播严肃的科学传播，或者你甚至到政府党政机关承担起科学传播的这样的一个负责的时候，文字功底是要，相当够的，这一点要给我们学生讲清楚，底下是要认字的。认字最起码的中文，最起码的要求要会英文吧，这个不能再少了。
袁岚峰：曹老师就会懂好几门的外语是吧？您熟悉的除了德语，还有法语，还有什么来着？
曹则贤：那个只能简单的阅读一点东西，其实就是会英语，能写论文的话，就是英文。就是我们总要要求中文和英文，这要求不过分，对吧？那么第三条就是什么？你传播嘛，要表达嘛，所以说我们的学生培养的时候是不是没事的时候，就让学生们练练讲课呀，练练演讲给别人说话时说清楚，以及比方说学校有什么事情，或者国家或者世界层面上发生什么科学事件的时候，让我们的学生，我们就今天的作业，谁能写一篇像样的报道？
袁岚峰：对，我想这也不只是对我们系的老师和学生们的建议，这也是对全国所有的那些有志于科学传播的事业的人的建议。最后对于我们有志于从事科学事业，不管是科学研究啊，还是科学的传播啊，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您对他们有什么想说的？
曹则贤：其实我想说的一点是什么呢？就是我说的这个境界太低了，咱们还是用我们的伟人说的，其实早在1942年，毛主席在延安的一个文艺座谈会，其实就说了一句话叫，中国人要对世界……
袁岚峰：有较大的贡献是吧？
曹则贤：有较大的贡献。那么这种贡献当前应该说我们从商品的角度来说，我们流血流汗对世界的贡献已经相当大了。但是如果有能够让我们更提气更骄傲的这一个，这个贡献的话，应该说是对世界文明的这种fundamental的东西。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就是我们提供个物理理论体系啊，有自己的公式啊等等。
袁岚峰：这是我们最缺的。如果是技术层面的贡献那倒也不少，但是科学层面的贡献还真的是差太多。
曹则贤：太少。那么这个其实才是我们中国未来一代一代的人，对世界所谓真正意义上做贡献。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真正的所谓屹立世界之林的一个前提，做这些当然不容易，不容易呢我想有这么几条。第一条，就是为什么我们之前的人这方面做不到呢？很大程度，除了科学技术，整个土壤薄弱以外，很大程度上也是国家太穷，就是人太功利。你看我读书，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吃碗饱饭，你给我说那么高尚的，你跟我说不着对吧？我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吃饱饭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条件好了，往后一代一代，我希望我们的儿孙都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那么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以后要想有所成就，一定要什么？境界要高。
袁岚峰：是的。
曹则贤：这个境界一定要高，所以说我就希望将来年轻人就眼界能够高，但是眼界能够高是一个方面，光有眼界高不行。所谓的科学精神，甚至我刚才想到就是人家弹钢琴的人显得很优雅，那些气质上的东西，它是来自于实践的，我就说这种所谓的这种比较抽象的，你这个人的境界多高，你这个人气质多优雅，他也是来自于实践，是一定要什么？要愿意干事情，脚踏实地的干事情，这是从我们青年人的角度说的。
袁岚峰：在游泳当中学习游泳，
曹则贤：在游泳中塑造自己的体型和气质，不是为了游出多少成绩。但是反过来说就是说我们的孩子，我们应该要记住科学创造这个东西，也就是当时牛顿那句话，他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没有本事踩到巨人肩膀上的，我们的矮子要顶上去，要让后代孩子踩在我们这些矮子的肩膀上。所以就反过来说也对我们的已经是中老年人，要有些要求，就是把更多的东西尽可能的传递给青年一代人，而更多的时候愿意把自己其实也不多宽，甚至有没有都两可的那个肩膀也让出来，整天琢磨自己那点，就是仨瓜俩枣的，其实就挺没意思的，对吧？因为我想一个人就是说当我们没展开生命的时候，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我什么都想要，对吧？因为我年轻，我什么都想要。那么一个人如果已经是50多岁60多岁甚至70岁了，那么想象一个人如果活到那么大岁数，我觉得应该足以对这个社会、对自然感恩的了，对不对？那么这时候就应该多做一点什么？就是如何让年轻人快速成才的这样一些事情，给年轻人讲老实话，实打实做老实事，希望他们过得更好，希望他们能够成才，大概就是我想说的这些。
袁岚峰：您说的这是一个非常高远的境界。
曹则贤：但是你得一代代人慢慢来啊。
袁岚峰：是的。
背景简介：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中国青少年新媒体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责任编辑：陈昕悦